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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云飞出院回家打牌,打得麻里麻木的,动了手术,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,莫名对致桦大打出手,致桦被打懵了,还没反应过来,又被他一拳打倒在地,额头上的鲜血从脸颊流下,再顺着倒下的脸部,又流到地上。

    云飞打够了才罢手,自顾自去了老屋那边,吃饭洗澡去了。

    丢下致桦在自家堂屋,恍如隔世,完全像不认识赵云飞一样。

    这就是自己当初最爱的那个人吗,是自己不顾爹娘强力反对,以死相逼,非嫁不可的人吗?

    躺在地下良久,致桦才自己爬起来,简单清理自己脸的血迹,一个人坐在房间里,没吃没喝没洗。

    脸上,刚擦干净的血迹,又用泪水将脸面再洗一遍。无声的眼泪,不争气地往下流,想止都止不住。

    而云飞打了致桦,故意在老屋那边久坐不回自己屋里,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女人,心里恨得牙痒痒,都是这婆娘带来的灾难。

    这一夜,注定是一个煎熬的一晚。致桦额头上的伤口,一夜自己缝合,留下一个,谁也觉察不到的痕迹。

    自己的伤疤自己疗。

    痛,只能留在心里。

    第二天,致桦心里难受,又没有地方可去,想着云飞已经出院回来也有这许多天了,算得上,正常人一个。

    所以,没必要时时刻刻陪护在左右。既然自己男人不待见自己,何苦自找没趣,拿自己的热脸来挨他个冷屁股。

    不愿意看见我去球,我去堂妹家里坐坐。

    叔叔家有两个堂妹,都比致桦小很多,见嫂子来了,非常高兴,年轻女孩子们,田地里不是很忙的时候,女孩子们在家里玩得可高兴了。

    这都是改革开放以来,包产到户之后,才有这大把的农闲时光。

    姐妹俩迎接嫂子到自己的闺房坐着,大妹拉着致桦的手问:“嫂子,我们准备去广州打工的,你想不想去。”

    致桦眼前一亮:“你说什么?去广州打工?这么远?去了就难得回来一趟哟。”

    小妹兴奋地接过话:“嫂子啊,是我们赵家湾七幺叔带我们去,大概有几十号人要去呢。有七幺叔带队,我们都放心呢。”

    致桦听到这炸雷般的消息,非常吃惊:“这是真的假的,跑那么远。这可不比去省城,几个小时就可以回来一趟,这广州,一去,没个一年半载,是难得回来一趟的。”

    两个堂妹年轻不懂事,一边一个拉着致桦问:“嫂子,你到底去不去啊?我们都想你和我们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致桦直到回答说:“你飞哥有病,我去那么远不好吧。不比你们,单身一人。”

    小堂妹一个扭捏动作,对致桦大声说:“飞哥不是完全好了吗?飞哥还要人伺候?”

    致桦望着小堂妹,又望望大妹,解释说:“虽然病完全好了,但是,你飞哥毕竟是一个做了手术的人,所有的重活力气活,都不能作他的指望了。我一旦这个时候离开了他,跑那么远去,别人怎么看我,还不会骂死我,说我不贤不惠,不会做人了。这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。”

    两个堂妹听了,很是扫兴。

    大堂妹一脸不高兴:“嗯,结婚了就这么拌手拌脚呀。前不能行,后不能退,没劲。”

    致桦无不羡慕地说:“是啊,还是你们好啊,想往哪里飞,就往哪里飞,自由自在。”

    年轻人,都想着走出村庄,去远方看世界。

    致桦也被两堂妹感染了,有远走高飞的心,没有远走高飞的胆。

    在堂妹房里玩了一会,散散心,也该回来了,总不能呆在堂妹家里一天吧。

    致桦本是上班的人,特意回来看看自己男人,万万没想到,热脸挨着冷屁股了,莫名挨了一顿小打。回来,这家不像是自己的家,寻不到一丝温暖。

    云飞为了不让父母察觉他们在闹别扭,当天也没有再去牌场,

    致桦回来的一天,在死气沉沉的气氛中度过。直到晚上,婆婆跟致桦聊起家常:“致桦,你那上班的活还可以对付么,我听你幺叔讲,他准备带一帮人去广州打工的,听说那边工资高。”

    致桦勉强笑着跟婆婆接话:“那都是单身人去的。”

    婆婆持不同意见:“谁说的,好多结了婚的人,夫妻俩个人都去。要不,你和云飞都去闯荡一回,云飞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,可以找个轻松一点活让他干。”

    致桦一听婆婆这话,来了精神,对呀,可以两个人都去的。我怎么没有想到呢。可是,致桦回头一想,云飞昨天的态度,就有点发凉。

    但是,心还是动了,谁不想去远方试试运气。

    致桦询问婆婆:“您说云飞会愿意去么?”

    婆婆笑了:“你自己问问他呗。”

    致桦哪里敢问云飞,就央求婆婆:“您要不问问云飞,看看他是么样的态度。如果他愿意去,我也陪着他去就是。”

    婆婆很是直接:“走出去了,总比在家里强。现在田里的活,我们都忙得过来,不用你们操心的。”

    致桦巴不得出远门,有婆婆支持,这事,八成行得通。

    当天晚上,云飞由阴转晴,主动跟致桦说话,致桦的心,一下子又软了,跟云飞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。

    这真是哟:

    天上下雨地下流,

    两口子吵架不计愁。

    白天同吃一锅饭,

    晚上同睡一个枕头。

    致桦趁机问云飞:“听说七幺叔带村里一大批人去广州,你知道这事吗?”

    云飞轻描地说:“嗯,七幺叔还问了我的,问我想不想去。”

    致桦来了兴趣,问道:“你跟七幺叔怎么说的。”

    云飞淡淡地说:“女的去了,可以做手工活,加工作业等,我们大老爷们,去了能做什么呢?去倒是想去。”

    致桦见云飞有这个意向,蛮好的,就鼓励他:“那就去了再说呗,车到山前,必有路,船到桥头,自然直。”

    云飞一听致桦这么说,觉得有理,不去怎么知道自己没用武之地了,当即下定决心,跟七幺叔去南方碰碰运气。

    主意定了,就好办多了,致桦问云飞:“那我就把绣花厂里的工作辞了,一心一意和你一起去广州,你看怎么样?”

    云飞也给致桦打气:“要得的,还是早做准备的好。”

    就这样,致桦这次回来看云飞,成为了去广州的一个拐点。

    致桦得到了云飞的支持,就商量着把绣花厂的工作,干脆辞了,把自己的行李全部带回家来,似乎与省城再无任何瓜葛。

    为了保险起见,致桦跟七幺叔打听好了出发的时间,七幺叔告诉致桦,就在本月月底动身。

    既然时间都计划好了,那就一心一意去绣花厂办理离职手续了。

    致桦把绣花离职的事跟姑妈说了,姑妈表示不妥,可是,致桦已经与云飞说好了,不可能听姑妈的建议。

    大局已定,就等七幺叔一声通知,奔赴广州。

    这一天,终于到来了,七幺叔也是有能力之人,因为随他一起去的人太多,干脆提前就租了两辆大巴车,在河对岸等着。

    大概六七十人之多,男男女女,有年轻女孩子,也有像云飞这样的半大大人,还有中年的年轻夫妻,还有几位大很多的中年人也跟着凑热闹。总之,队伍强大。

    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村里出发,各自带着大包小包,震撼上路了。

    过了渡船,早有客车等着,大伙儿乱挤着上车,没有秩序,更没有礼让,乱哄哄的一片。

    两个多小时的车程,到了火车站。

    所有的人,都是第一次坐火车,到了火车站,新鲜感没体会到,很快就体会到了拥挤的滋味。

    这一大部队,费了老大约劲,终于挤上了火车,怎奈车上更挤,挤得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,过道上全塞满了人。

    这在当时叫普快列车,从省城到广州,得二十多个小时才能到广州火车站。

    这么长的时间,人哪有不上个厕所的,怎奈过道全挤得满满当当的,哪里过得去哟。

    有人实在憋不住,为了方便一次,拼了全力从过道上挤着,往厕所方向而去,这一节节车厢挤过去,也得个半小时的时间,迈前一步都很困难。好不容易到了厕所门口,谁知,排着老长的队伍。

    这可咋整啊,都来不及了,真真是活人被尿憋死了。

    到都到了厕所门前,排队就排队呗。

    又等了老半天,才轮到可以进去了。

    这一进去,我的个老天耶,厕所蹲厕,便便堆得老高老高,让人见了,直接就反胃了,吐酸水了。

    没办法,强忍恶心呕吐,勉强方便完了,逃命似的,快速冲比厕所。这第一次坐火车,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。

    这真是,哪壶不开提哪壶,致桦在座位上坐着,周围都是人,动弹不得。突然就感觉到,身体一阵涌动,有一股液体从体内要爆发着出来。

    致桦快速从座位上站起来,不让讨厌的液体从身上流出来,更不能糊弄了火车上的座位。

    例假突然在车上来了。虽然出行前做好了准备,可是,去哪个地方解决这不该来的大姨妈呢。

    唯一的去处,就是火车风挡处的厕所了。

    致桦从随身的行李中,翻出一大把卫生纸,那时候,卫生巾这好用的东西,还没有普及覆盖。

    致桦这一代的女人,比长辈们进步了一点点,长辈们都是用破旧布块兜着,每天换下来,用单独的,最破最小的木盆把破旧布块洗好了,再晾干,重复着使用。

    一般女人们至少也得准备两块布片,换洗着用。

    那是解放前后的这批女长辈们的例假方法。

    到了致桦这批女同胞们,就用上了卫生纸,最早是一包一包的包装,打开来是一张张方行卫生纸,可棉软呢,又舒服又吸水,超好用,再也不用洗那破玩意儿了。

    长辈们是从破布片到卫生纸的过渡群体。那一包纸一经用过,马上就丢了那需要洗洗晒晒的破布片子。

    唯有很少的一部分老年妇女,习惯了老方法,又不花钱,继续原来的操作。

    这鬼破玩意儿当时晾晒的时候,还得找个避嫌的地方把它晒干。又要不让人看见,又巴不得见见太阳,消消毒,两难啊。

    致桦偏偏是在上了火车之后来的下坠的症状,只得拿好纸张,使劲全身力气,从过道上往厕所方向挤。

    火车的车厢内,比印度的悬挂火车还要爆满。致桦每挤一步,还要顾及身体,尽量不能用力过猛,否则的话,会殃及裤子弄脏了,更麻烦。

    一步,终于挪动了一步,再一步,又移动成功了。

    致桦在人堆里翻山越岭,终于到达厕所的终点。

    嗨,排队等候,耐心地排着吧。

    终于进了厕所天地。

    什么叫做堆积如山,原来,人的排泄物,在飞速前行得火车上,也会壮观一回。

    惨不忍睹的狭小空间,致桦忍耐着性子,办完自己的事,快速从厕所里逃了出来。

    这一趟例假,终身难忘。

    这是中午十二点前后上的火车,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八九点钟,终于到达广州火车站了。

    整整二十个小时的时间。

    致桦和云飞,没能在一起,但是,都有座位,一口气坐到十个小时以后,那屁股,难受得不行,致桦从座位上站起来,就那么站着,又没有空间可以走动,站着也是干站着。

    那站在过道的人,想有个座位都奢望不了。

    就这么站一会,又坐一会,直到下了火车,七幺叔又包了两辆大巴车,从广州火车站直接抵达东莞“利华服装厂”。

    原来该厂确实在招工。这里有几个老乡,前段时间刚来不久,特写信回家乡告知这里大量招人。

    所以,七幺叔就带了这一大批人来了。浩浩汤汤,像刘邓大军开赴前线,这一壮举,可把厂里负责人吓了一大跳,这也太多了吧,不行,用不了这么多人。

    跟七幺叔一沟通,没沟通好,七幺叔一气之下就离开了这家工厂。

    此地不留爷,自有留爷处。

    因为,七幺叔到了东莞才知道,这里的工厂,比比皆是,既然不欢迎,膝盖向前——走。

    到了另外一个服装厂,负责人同样嫌人太多,留不下这么多人,干脆,考试录用制。

    这考试说简单也简单,说难也难。

    考的是,用电机把服装裁片做成完整的服装的一部分,比如,把领子的裁片做成一个成功的衬衣领子。

    这可是一个技术活,那裁片是毛坯,需要用熨斗沾上衬子,再按标准领板清剪,留下一点点恰到好处的缝头,再上电机,把这些小小裁片缝制成一个完整的衬衣领子。

    这衬衣领有座领和翻领两个部分,将这两个部分完好的缝制成功,确实是需要真正的服装缝制功夫的。

    “领袖,领袖”,衣服最最关键的缝制技术就是做领做袖和上领上袖。

    要想考试成功,就必须达到两个条件,第一,会电机,第二,会做服装。

    就这两个条件,直接吓退却了一半的人。

    这一部分不敢参加考试的人,自己脱离七幺叔,去别个厂里试试运气去了,失败之后,唯一的结局,只有打道回府了。

    剩下的,都是会用电机做服装的。

    致桦在绣花厂做过,接触过电机,本身也会做服装,所以,稳当当的被录取。

    云飞只能与回返的人群为伍,因为他什么也不会,唯一的选择,就是回家。

    这已经是一年的年中,留下来的人,如果能坚持的话,可以做到春节回家。

    远离本省去那么远的广东,人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,一种彻底的放开,没有家务缠绕,一心一意扑在做活赚钱上,非常单纯的打工挣票子的日子,是多么的洒脱和自在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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