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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许府。

    圣旨到的时候,许妍正在院内和表姐下棋。

    宣旨的王公公瞄了一眼跪倒一地的众人,问道:“许国公之女许妍何在?”

    许国公许泰之眉头一紧,正想派人去唤女儿。不料许妍轻快的声音已在耳畔响起:“我来了。”

    王公公抬眼一看,只见一位素装丽人款款而来。少女踩着小碎步而至,携着一路花香,发簪春华秋霜,眉眼清美澄澈,端的是绝世出尘,姿容无双。

    王公公用袖子擦了擦眼,再看许妍,在宫中熬了大半辈子的他,纵是见惯三千粉黛,也难见如此姿色。

    “你是在叫我吗?”许妍咧嘴一笑。

    “不得无理,快跪下。”许泰之喝道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许妍只好跪下。

    王公公善意一笑:“许小姐请接旨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许妍嗫嚅道,瞄了一眼父亲,许泰之丢给她一个不好的眼神,只好乖乖伏在地下。

    王公公清了清嗓子,宣道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,许国公之女,许妍,品行温顺,温良恭谨,今特封为太子妃,钦此。”

    “啊!”许妍容色一惊。

    许泰之神色忧虑,道:“王公公,小女刚及笄,赐婚是否太过匆忙了些?”

    王公公一笑:“完婚也不一定非在此时片刻,圣意难违,再说这可是平常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,国公大人还是接旨吧,咱家也好回宫复命。”

    许泰之只好接过圣旨:“谢主隆恩。”

    许妍呆若木鸡,良久才反应过来。她惊道:“不行的,不行的。我不能当太子妃。”

    许泰之冷喝道:“住嘴。再胡说我就家法伺候。”

    许妍只好闭上嘴。

    王公公临走时,多看了许妍一眼,还说:“许小姐年纪小小便已出落如此美貌,日后当是前途无限。”

    许府前厅。

    许妍瘫坐在椅子上,“完了,完了,这下可怎么办?”

    许泰之背着手来回踱步。

    许母吕丽华却眉开眼笑:“老爷,你担心什么?咱们妍儿若是当了太子妃,你就是未来国丈了……”

    许泰之瞥了她一眼,道:“妇人之见,你懂什么,一入宫门深似海,我担心妍儿不能适应宫中生活,只求她嫁入平常人家,相夫教子,平淡一生,如此便罢了。”

    许妍抱住父亲,“还是爹好,爹,我还小,我不想嫁给太子。”

    许泰之容色渐柔和:“爹也不想你进宫,只是圣意难违,爹爹也没办法。”

    表姐王流素起身道:“姨父,姨母之话不无道理,当上太子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福分,也许……”她还未说完,许妍调皮笑道:“那表姐你来嫁好了。”

    王流素面上一红:“你就会打趣我,你是高高在上的国公之女,我算什么,自幼丧父丧母,幸得姨父姨母不弃,收留我,我不奢望什么,只求淡云流水过一生就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放心,流素,你就是我的女儿,我和你姨丈一定会为你寻一个品貌相当之人,了了你的终身大事,如此也不算愧对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了。”许母吕丽华道。

    流素珠泪盈眶,欠身道:“谢姨父姨母。”

    许妍想起白天的事,托腮,深深叹了口气。难道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为了那个太子的老婆?那个太子她可是从未谋面啊…

    东宫。

    进忠擦了把汗,匆匆跑进正殿。殿内龙涎香烧得正浓,香气氤氲中,少年的脸似真似幻,美好的有些不真实。进忠揉揉眼睛,再看,少年正仔细描绘一幅丹青。

    “怎么这样匆忙?”少年提起毛笔,蘸满墨水,淡淡道。

    “回殿下,是这样的,圣上刚下旨为您赐婚,派奴才前来传话。”

    少年的笔僵了僵,眸色微沉:“谁?”

    “回殿下,是李国公家的千金。”进忠说道。

    少年眼中涌起不知名情绪,一闪即过:“知道了。”顿了顿,抬起头来。进忠气息一窒,虽然他每天都能见到太子的脸,但他永远都会无法自拔的为之惊艳。少年容颜清冷如星华,幽深若冰泉,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,当真绝世独立,世间难找到第二个如此品貌之人。

    少年挑了挑眉毛,声音温凉:“过些日子可是太后生辰?”

    进忠恭敬道:“回殿下,正是。”

    少年对他招招手:“你过来看看,本宫的这幅丹青如何?彼时送于太后作为寿礼如何?”

    进忠抬眼一望,只看见太子修长的指关节白的几近透明,隐隐冒出青筋来。他恭恭敬敬道:“恕奴才眼拙,不过殿下的画,定是极好的,太后看了也一定会欢喜的。”

    少年点点头:“这几日忙于协理政务,都未去给太后请安。进忠,你陪我去一趟寿康宫。”

    进忠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寿康宫。

    太后抱着暖炉靠在软榻上,周围围着她喜欢的小宫女。她已经老了,手足冰冷,整天都离不开暖炉,容颜也早已凋零老去,只是眉间的雍容仍提醒着她曾经的风华无限。

    夜辞悄悄进了正殿,太后凤目半张半合,宫女正殷勤的帮她揉脚。夜辞嘴角挂起一丝浅笑,轻轻唤道:“皇祖母。”

    太后睁开眼,见是夜辞,眼里笑意满满:“是我的乖孙儿啊,奶奶唠叨了你好些日子,终于来看奶奶了。”她起身示意小宫女出去,小宫女们偷偷望了眼夜辞,红着脸走出去。

    夜辞温和一笑:“因为这段时间忙于帮父皇处理政事,所以不得闲暇,今日得了空儿,便想来看皇祖母。”

    太后点点头,蓦地又像想起了什么,“你是未来的天子,政事固然重要,但你也别忘了自己的终身大事,早日成婚,诞下皇室血脉才是重要。奶奶还等着抱重孙哩。”

    夜辞温润清华的脸上莫名闪过一丝不自在:“皇祖母,这事着急不得。孙儿以为,还是以国政大事为先……”

    太后道:“听说,你父皇为你赐婚了,是哪家的小姐?””

    “回皇祖母,是许国公家的小姐。”

    太后点点头,又道:“你可还满意?”

    夜辞道:“孙儿并未见过许小姐。”

    太后挑了挑眉:“好孩子,你放心,奶奶一定帮你好好看看,看那许家小姐品貌如何,是否与你匹配?”

    夜辞眼神闪过一丝嘲讽,清冷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。

    这日,风清日暖。

    盛京的街头一如既往的繁华,车水马龙,人潮如海。然而,人们的目光皆聚集于某一处。焦点是个极为美貌的少年人,少年面如雪玉,双眸清亮,唇瓣瑰丽,一头乌丝高高束起,光洁的的额前几绺碎发在风中凌乱,美得绝世出尘。不论老少,都在心中惊叹,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少年人。

    流素不自在的扯了扯许妍的衣袖:“他们都在看我们……”

    许妍咳嗽了一声,道:“表姐,我知道你是大家闺秀,但我们现在是男子,怎的还这般矫揉造作,难道你想被人看出是女儿身吗?”

    流素低头瞧见自己一身男子装扮,不由得苦笑。许国公一早便去拜访丞相,许妍闹着要出去玩,她不放心小妍一人出去,于是也跟着男扮女装,混出府来。这不是她自找的吗?

    “他长得好俊美啊。”

    “他的眼睛也好好看啊。”

    少女们乐此不疲地议论许妍。

    要是她们知道眼前的翩翩少年其实是个女子,大概芳心都会碎满一地了吧。

    “糖葫芦,又甜又大的糖葫芦,好吃不贵……”小女孩嫩生生的叫卖着。

    许妍突然想起小时候嬷嬷经常带糖葫芦给自己,那滋味冰冰凉凉,酸酸甜甜的。

    “我要一串糖葫芦。”说着她伸手欲拿稻草人上仅剩的那串糖葫芦。不料一只白到透明的手越过她,先摘了那串糖葫芦。

    许妍抬眼望那人,少年面容清隽幽美如水墨画,似夜空微冷星华,他的眼眸冰清,深澈,在白日里熠熠生辉,璀璨绝世。这人长得太好看了,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。许妍在心中暗道。

    那少年缓缓道:“多少钱?”声音干净,清冽,温润,似一股清泉汩汩流过听者心头。

    “等一下。”许妍咳嗽一声,道:“公子,这串糖葫芦是我先看到的……”

    夜辞淡淡望向许妍,幽深的双瞳看不出任何情绪,“你怎么确定是你先看到的?”

    许妍一急:”别人看见的,不信你问别人……”

    夜辞转身问身边随从:“随心,你看见了吗?”

    随心抱拳恭敬道:“回公子,属下不曾看见。”

    夜辞淡淡道:“这位公子,你听到了吗?”

    许妍气急:“你们串通一气,好啊,你们……”

    夜辞瞄了她一眼:“随你怎么认为,我还有事,恕不相陪。”说着,迈步欲走。

    “站住。”许妍下意识的拉住他的衣袖,“把糖葫芦还给我……”夜辞面容变冷,盯着许妍拉着他衣袖的那只手,“放手。”他素日就有洁癖,这人真是在挑战他的极限。

    “你把糖葫芦还给我,我就放手。”许妍见他眼神阴鸷,有点害怕。

    夜辞手一扯,许妍一个站不稳,竟是扑在了夜辞身上。夜辞清冷出尘的俊颜离许妍仅咫尺之遥,少年身上淡淡的干净清爽的气息涌入许妍鼻中,她脸不自觉的红了。待字闺中的她从未与男子如此接近过,爹爹要是知道了大概要把她重罚一顿吧。

    夜辞瞧见许妍脸红的样子,清透的肌肤上灼烧着一层樱色,他的心里突然冒出“肤若凝脂”这四个字,但他很快又打消这个念头,眼前的人是个男人,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。

    “你还要趴在我身上多久?”夜辞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许妍迅速跳出老远。

    她满脸酡红,“算你走运。”说着,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夜辞余光瞥见许妍的背影,清冽的眸色染起一丝淡淡的情绪,他的心中忽然浮起一个女子的身影。那是个他曾经深爱的女子,曾经与自己山盟海誓的女人,然而,如今已是物是人非,伊人不再。夜辞心口一疼,脸色苍白,他捧住心口,谁也没听见,他呼唤的微弱的一句。

    兰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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