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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洪福寺内,唐王还躺在床榻上。玄奘端坐蒲团上打坐。

    玄奘见皇帝醒来,停止打坐,来到床榻前。

    玄奘:“陛下,昨晚可安好。”

    唐王:“还是做了噩梦。你这寺内也没有法场,怎就不能把那些鬼怪拦在室外?”

    玄奘:“陛下心中一定还装有要说的话。这是任何人也无法代说的。只有一切都吐出来了,心中就坦荡了。”

    唐王:“人呀,都不愿背上恶名。可有些事是逼上梁山。在无路可逃的时候,选择的就是绝路。旱灾、霜灾、蝗灾、水灾……,一切我都知道,老天不喜欢我,仇恨我。可我就是不服,就要比太子强,要比父皇强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阿弥陀佛。权利啊,真是一把杀人的刀,可让人六亲不认。”

    唐王:“我是无可奈何。我不想有过去,也不想把某些罪恶公之于众,但我被折磨着,有几个人懂。我今天只讲给你听,让佛法能光大我,让我的灵魂能有个寄托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阿弥陀佛。陛下能认识到这一切,已经是在忏悔了。人无完人,金无足赤。谁也都有过错。要不佛说,杀人八百,立地成佛,就毫无道理了。”

    唐王:“自从承乾谋反开始,我就做噩梦。我知道,所有被我诛杀的人都不会放过我,但他们也错了,你在阳间斗不过我,就只有认输,用那下三滥的手段,只能让我痛苦,却也奈我不何。法师,你说他们能奈我何?”

    玄奘:“陛下,攻破堡垒的不是敌人,而是自己。你是自己心里放不下那些人和事,其实到你心里闹的并不是别人。太子承乾也只是咎由自取。陛下,何必还耿耿于怀呢?”

    唐王:“法师呀,朝廷斗争是没有刀枪的战场。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,这也是没办法。有几个是忠心耿耿?都时刻在结党营私,拉帮结派,建立亲信,安置耳目;都是在为了自己谋权利、谋钱财,并没有真心帮皇帝解难,为百姓造福的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阿弥陀佛。历代皇室都是多灾多难,可能也是因果报应。但是,还是有人为了这个权而嗜血。陛下熟读史书,历史一直在复制过去,为什么不能以史为鉴,把自己的江山守住,免得皇权相争,百姓遭涂炭?”

    唐王:“这个怎能不知呢?可这皇权万人之上的荣耀,有本事人怎么又不想去赌呢。赢了,手托日月。输了,乾坤颠覆。世上最讲情义,而情义在权力面前又一文不值了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阿弥陀佛,人心险恶。”

    唐王:“世界就是一张罗网。我们都被罗网罩住,只是能力大的人试图跳出去,能力小的是很满足的。我就是与人不一样,要跳出去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人心不足蛇吞象。知足,就是人生的一副良药。”

    唐王:“我世民要是像你,一本经书就是一个世界,一句阿弥陀佛就是满腹经纶,一个禅坐就会天马行空,多好呀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是的,我们很满足。对日光无要求,对生活无要求,不去守护任何事物,也不被任何事物所困惑。今天,陛下已经把束缚解脱了,心中一定阳光了。”

    唐王:“法师,还有一事请开示,我有几个心中之人,愿陪我一起去天堂,你说可否?”

    玄奘:这大不可行。人各自有各自的路程,各自有各自的归宿。你别想。若答应带他们去,他们又不敢为,结果是在害你增加罪孽。唐王。好。法师说的对,我不能叫人参训。我就只带《兰亭集序》。我死后,他们愿出家的出家,愿回家的回家,愿成家的成家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阿弥陀佛,陛下也是大慈大悲之君了。”

    含风殿内,唐王睡在床榻上,玄装站在床前。

    玄奘:“陛下,玄奘来看你了。”

    唐王:“法师,你来了,你陪我。我有点事,还没说完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陛下,我陪你。我听你说。”

    唐王:“这个世界呀!”断断续续的“是假的,我看到的一切,都看不到啦!全是骗人的。江山不见了,金钱不见了,美女不见了,就连时间对我都在躲躲闪闪。人啊,打打杀杀,还是转回了原处。法师,你告诉我,他们都去哪儿了?”

    玄奘:“陛下,江山还在,金钱还在,美女还在,一切都在你心中,会时刻属于你。”

    唐王:“法师,你真会说道。我爱听。江山在,金钱在,美女在,都在我心中,都随我西去。你最真实,最厚道,也最强大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陛下,我请观音来给您讲解《心经》。”

    唐王:“好。你拉住我的手。我们一起听观音,不,是观世音菩萨。他可以叫观世音,并不能因为朕叫世民,就忌讳那个‘世’字,听他给我讲《心经》。”

    观世音驾云在空中,浑厚之音从空中传来。

    观世音:“观自在菩萨,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,照见五蕴皆空,度一切苦厄。舍利子,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受想行识,亦复如是。舍利子,是诸法空相,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。是故空中无色,无受想行识,无眼耳鼻舌身意,无色声香味触法,无眼界,乃至无意识界,无无明,亦无无明尽,乃至无老死,亦无老死尽。无苦集灭道,无智亦无得。以无所得故。菩提萨埵,依般若波罗蜜多故,心无挂碍。无挂碍故,无有恐怖,远离颠倒梦想,究竟涅盘。三世诸佛,依般若波罗蜜多故,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故知般若波罗蜜多,是大神咒,是大明咒,是无上咒,是无等等咒,能除一切苦,真实不虚。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,即说咒曰:揭谛揭谛,波罗揭谛,波罗僧揭谛,菩提萨婆诃。”

    唐王闭上眼睛。抓住玄奘的手,开始松开。

    一滴浑浊的眼泪,从玄奘的眼中滑落。

    玄奘双手合十,诵读经书。

    一代枭雄、引进经书的大唐皇帝唐王在《心经》的祷告中安然而去,享年52岁。

    感业寺内,武则天与玄奘谈话。

    玄奘:“皇后你做什么梦?”

    武则天:“我经常梦见一个小婴儿带着诡异的笑向我招手,还喊着什么。让我彻夜不敢入睡。入睡,他就来了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皇后,你这有什么可怕呢?那是因为你身怀有孕。”

    武则天:“可是怀过几个孩子了,怎没见这种兆头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皇后大可不必惦记在心。此梦等产下孩婴后,就自然没有了。”

    武则天:“可我总觉得这个孩子胎位不正,所以才禀告陛下,请法师进宫为我诵经祈福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皇后胎位不正,可要及时矫正。”

    武则天:“我已禀告陛下,准许法师搬进宫中为我祈福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皇后能否让沙门把下脉。”

    武则天伸过手来,玄奘为她把脉。

    玄奘:“皇后并无大碍,待纱门为你祈福,等一月之后将会顺产。”

    弘福寺内,皇帝李治:“法师,媚娘她不会有事吧?”

    玄奘:“请陛下放心,皇后并无大碍,不会受难产之苦。”

    李治:“那就好,媚娘毕竟大年龄了。前天我找几个稳婆来看,都说胎位不正,朕是日夜未眠。今天法师一说,可大放心思啦!”

    玄奘:“陛下沙门有个不情之请。”

    李治:“只要法师能报媚娘平安,有什么事尽管说,一切准予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皇后已育四子,倘若这次还生男孩,可许他剃度出家?”

    李治毫不犹豫,爽快的说:“好啊,如果皇后产下男婴,朕准将他

    施于法师。”

    玄奘作了一揖:“多谢皇上金口一诺。”

    李治:“法师放心,朕一定信守承诺,还望法师祈祷母子平安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阿弥陀佛。佛法广度众生。皇后身体定然无恙。”

    凝阴殿,玄奘专心译经。然后就是坐禅,为武媚娘祈福。

    室外大雪纷飞,大地一片白茫茫。

    窥基:“师父,皇后要你过去。”

    玄奘随显庆殿到显庆殿外。

    一阵鸟噪声,一只鸟儿飞来。背部羽毛全是红色,站在满是白色的宫殿瓦上。一会儿,那鸟儿飞向显庆殿内。

    玄奘也随那鸟儿进到显庆殿,向那鸟儿望去。那鸟儿也像懂得人情,偏着头向着玄奘。

    玄奘问打扫的内侍:“这鸟儿是有主人的吗?”

    内侍:“不曾有人养这鸟儿。”

    玄奘走过去,伸出手来却抚摸了鸟儿的背羽。鸟儿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内侍:“这鸟儿倒与法师像是有缘。”

    玄奘:“真是有缘吗?阿弥陀佛。你还是飞去该去的地方,这可不

    是你的住处。”

    那鸟儿绕玄奘飞了三圈,最后飞向大雪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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