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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路塔来到了一个幽暗的空间中,他身后的六翼翅膀已经完全打开,密不透风的黑暗将他吞噬。

    他在这个静寂的空间中没听见任何声音,连翅膀扇动也没有任何声音。

    深渊……

    他在深渊中。

    路塔暗金色的眼睛流露出浓郁的悲伤。

    光明从出生起不曾照拂他。

    他来自深渊,身上有着毁灭的力量。

    他的罪名和枷锁也是来自深渊,仅仅只是因为他生于深渊。世人的偏见将他钉死在深渊中,炽热的阳光会灼伤他的皮肤。

    他的灵魂应该是污浊不堪的。

    可是……

    他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。

    明明……已经找到了神大人……

    明明神大人已经和他承诺……以后他们会成为同伴的。

    光明中的神,是他的使命。他如同黑暗中的蝼蚁,被挑选中,却不敢直视那束光芒。

    他以为那是他此生的意义与救赎。按照传承走,最终在神之塔中为神献出生命,成为神登上神位的垫脚石就好了。

    就好了……

    好了……

    了……

    “你们是自由的,无所拘束的。”

    “要做的就是相信我……”

    路塔挥动着翅膀,不停朝着上方飞去。

    他又想起了一个人。

    一个在小时候遇见的很古怪的人。

    那人背着一个大铁锹,神神叨叨的,把他从死人堆里面拉出来。

    路塔那个时候很害怕。害怕那人的武器,害怕那人的看起来凶巴巴的样子。

    那人丝毫不在意摸了一下他的耳朵说道:“呦,还遇见一个暗夜精灵。”

    路塔恐惧地缩起来,用自己还没有长好的翅膀护住自己的头颅,把自己的耳朵藏起来。

    没有等来男人的其他反应,没有打他,骂他,说他天生坏种,是恶魔。反而是一双温暖的手覆盖在了他的黑色翅膀上,透过翅膀去摸着他的脑袋。

    路塔生生从男人凶巴巴的语气中听出几分温柔,他说:“呦,小精灵,害怕什么呢?你看着我很像一个坏人吗?”

    路塔不敢说话,把自己紧紧藏起来,他的翅膀不停地在抖,暴露了他的想法。

    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小精灵,你是被他们拐卖过来的吧,家在哪里?我送你回去。”

    路塔没有回应。

    男人又问道:“是暗夜森林吗?”

    男人看向那个填满了尸体的坑里面,他的语气带着一点询问:“可以等我把他们埋葬了吗?到时候我带你回家。”

    路塔浑身颤抖着,没有回话。

    周围没有了男人的声音,他的翅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缝隙,看见了那个人拿着铁锹在掩埋那些尸体。

    还在无比虔诚地为他们祷告着。男人又念出来的晦涩语言,让他灵魂感到了震颤。

    路塔看见了那人身上发出的淡淡光芒,在暗夜中,居然比月亮还要耀眼。

    他学着听到的声音念道:“安魂渡灵虚……”

    路塔只学会了第一句。

    男人远远地听见了他的低吟,显得非常激动,拿起铁锹就朝着他走过来,他声音急切:“小精灵,你刚刚念的什么?”

    路塔又害怕地把头缩回去,面前的男人却笑了:“刚刚那是安魂咒,你很有天赋,听了第一遍就能念出来第一句,长大以后跟着我来学魂语怎么样?”

    路塔沉默了很久,小声问道:“学了以后身上能发光吗?”

    男人怔愣住,突然哈哈大笑起来:“怎么不能?”

    “可我生在黑暗中,被他们不喜……”

    那些人还想把他卖到奴隶市场,成为贵族的玩物。只是突然遇见了凶兽,他有特殊能力,躲过了一劫。

    男人说:“你的灵魂比任何人都要纯净。”

    “生于深渊不是你的错,你不该丧失寻觅光的本能。”

    “你有一对象征着自由的翅膀,应该感到庆幸,你是自由的。如果不想留在深渊,那就用你的翅膀飞出去吧。这又不难,飞翔不是你们天生的本领吗?”

    “我把你送回家,等你成年了,跟我来学魂语怎么样?到时候你就会成为自己的光,也会成为救赎他人的光。”

    成为自己的光……成为救赎他人的光……

    最后,男人笑着告诉他:“小精灵,我叫玄庙,你叫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可是啊,前辈。

    早在三年前,他已经成年了。

    前辈没有来找他。

    可是前辈,你失约了。

    路塔期待了一百年,在一百二十岁成年那天,一直翘首以盼那个前辈。

    可是,暗夜森林里太冷了,又太黑。

    他怕前辈找不到他,特意站在了最高的那处树上,还在暗夜森林上空到处飞翔。

    他等了一个月,没有等到。

    路塔按照传承开始去寻找他的神大人,发不了光就算了……路塔去协助另外一个人发光,也许也是一种完成他梦想的方法。

    可是路塔找不到神大人,也找不到那个信誓旦旦告诉他,自己可以发光的男人了。他找了很久,两个人都没有找到。

    大抵,前辈也不相信一个暗夜精灵能够救赎他人吧,是啊,暗夜精灵又怎么会发光呢……

    黑暗中,他没有停下来。

    路塔想,他应该努力一把的。

    这次是他自己的意志,他想和神大人一起,成为神大人的同伴。

    路塔在漫无目的地飞行了很久。他没看见一点光芒,直到他撞到了穹顶。

    他贴近那壁垒,看见上面光芒万丈,一寸一寸的阳光如同黄金一样,耀眼又温暖。

    路塔身上的黑色玄力开始汇聚,翅膀冲撞着困住他的黑暗。翅膀上的羽毛脱落了,一片一片往下飘,羽毛上还带着他的血液,他全身高昂着不甘。

    路塔想要站在光里面。

    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愿望。

    小小的,就这样命运好不容易眷顾他。

    不能认输的,路塔。

    他手中的黑色光团浮现,他手中涌起无穷的力量,朝着穹顶攻击去。

    让他也活在光下吧……

    求求了……

    「生于深渊并非你的错,你不该丧失寻觅光的本能。」

    翅膀是自由的,是他天生就有的,是能够通往光的羽翼。

    深渊也是他的力量。

    无数次蓄力之后,他用深渊之力击溃了……深渊。

    穹顶破开一个口子,刺眼的光照了进来,把他身上的黑暗驱散开,路塔仰头,慢慢站在穹顶之上,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。

    他眯着眼享受着来自光明的眷顾。

    他想,真好啊。

    这次他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走上来的。

    路塔·艾镰左依沙,也是能被光芒笼罩的暗夜精灵。

    他本该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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